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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暖暖陽,正好日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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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北國的陽光充足,蘇欲晚住的那間屋子半邊向陽,半邊依舊有些涼,想要換個方向,懸河公就給蘇欲晚辟了個很大的園子,遣了許多奴才過去拾綴。

蘇欲晚蹲在屋頂上看著丫頭們進進出出,伸手指著墻邊的幾株月梅:“這都什麽季節了這月梅還種在這兒,拔掉拔掉。”

眼見著月梅換成了三色堇,蘇欲晚又指了指走廊上的盆栽:“這裏采光充足,得多種些花才好。”話音未落指著房屋檐角的垂獸:“獸口積水,得全部清理一遍。”

“角落堆灰,把凳子桌子搬開再掃。”

“門上雙聯撕掉,別什麽都往上面貼。”

“庭中芍藥莫動,讓它好好的開著吧……”

蘇欲晚頗有些指點江山的架勢,折騰半晌還是覺得葉檀用來順手,想了想,折身去了懸河公的院子,問懸河公能否把葉檀借給她用。

懸河公正在看國中各官送來的奏折,聞言擡起頭來淡淡一笑:“九小姐一來,就把我最喜歡的孩子給要走了。也罷,讓葉檀暫住九小姐那裏吧。”

蘇欲晚喜笑顏開:“又不會白借你的,喏,你看多好看。”說著把剛折下來的一支月季放在懸河公案上,懸河公笑著搖搖頭。

於是葉檀來了蘇欲晚的院子,幫著蘇欲晚把整個庭院給打理得幹幹凈凈,蘇欲晚這才滿意,遣散眾人,搬了張小凳坐在院中曬太陽,舒服的伸了個懶腰,問道:“相國府還有什麽地方我沒逛過嗎?”

葉檀正踩著瓦礫修繕檐角的垂獸,口中咬著一支繪筆,有些口齒不清的答道:“沒了。”

“哦。”蘇欲晚有些可惜。

“九爺若想玩,可以駕車去集市,最近天氣好,街上熱鬧著呢。”

“駕車有什麽好玩的?要上街就得自己走。”蘇欲晚立馬興奮起來,風風火火的回了房間換了身衣裳,出來的時候見葉檀還在垂獸那兒耽擱著,招了招手道:“別弄那個了,先出去玩,回來再說。”

葉檀順手將筆擱在垂首的口中含著,撐著檐角躍了下來,笑道:“那我去拿相國府的出府令。”

“拿什麽出府令,我要出去還有誰攔著不成。”

“總不能壞了府中的規矩。”

“你去拿罷,我先走了。”

“唉不拿就不拿吧,你倒是等等我。”

相國府出門往東行幾百步,出了巷子,前面豁然開朗,街邊叫賣聲不斷,行人絡繹不絕,當真熱鬧得緊。

蘇欲晚沿著街邊行走,一會兒舉起小攤上的面具扮成青面獠牙的地獄鬼,一會兒擠到一群小孩兒中目不轉睛的盯著小販捏糖人,一會兒又挑了串小小的鈴鐺掛在手腕上晃個不停,左竄右竄,興奮得停不下來。

“你們這什麽‘安然居’的茶葉不行,不如我們扶搖城,甚至還抵不上相爺給我的龍井呢……哦對了,相爺上次還說我不會喝茶,糟蹋茶葉來著……”

“這胭脂顏色厚重,聞起來倒挺香,應該很不錯的樣子,哎這位姐姐,你教教我這胭脂到底是用在什麽地方的?”

葉檀眼見自己抱著的盒子一點點的高過自己的腦袋,無奈笑道:“好好好,買買買,九爺想要什麽都買!”

“哎這不是軟糯桂花糕嗎?”蘇欲晚前腳剛剛跨過門檻,後腳還沒有邁出來,眼前一亮,指著街口道:“那桂花糕好吃嗎?甜嗎?”

葉檀還沒有答話,蘇欲晚就躊躇起來了,難得的有些猶豫:“若是晚些又犯牙疼了怎麽辦?”說著一咬牙,閉著眼往相反的方向走去,等離得賣桂花糕的鋪子遠遠的了才放慢步子。

她又有些戀戀不舍,回頭看了好幾眼。

十月的北國落花飄零,夾道間幾個書鋪子將書鋪得開了些,落花便被風卷著吹進了小窗,落在書上,一股子清香撲鼻而來。蘇欲晚活潑的抓起一本又一本,隨手翻,隨手放落,擡頭笑問:“老板,《唐堂記》你們這兒有嗎?就是金詞兒那個,對對對,都出到第五卷了?”

“金詞兒寫書字字珠璣,句句斟酌,每一本可教我們好等。”老板見這眉目如畫的姑娘也喜歡這樣的書,忍不住笑了:“您要那一卷?我幫您找找。”

“全套!”

“那可得好好翻翻……”

“最後那句‘天盡晚來香’做解釋了嗎?到底是為誰寫的?”蘇欲晚追問。

“那自然是為了金筆書生了,程家小姐早就心有所屬,公子羽也枉費癡心一場。”

蘇欲晚的笑容漸漸暗淡下去,緩緩的將書合上,輕輕的嘆了口氣:“看來世間癡心人盡是淒楚而終。罷了,老板你也別找了,這故事無端勾人心酸。”道罷轉身就走。

老板眼見她頭也不回,滿心以為的一大筆生意就這樣打了水瓢,不由得擰著眉頭抱怨了幾句:“這姑娘怎麽這麽喜怒無常,人家書怎麽寫都惱著她了。”

葉檀笑道:“九爺就這般脾氣,你莫要見怪。”說著摸出一些銀子來扔在櫃上,抱著高得搖搖欲墜的盒子朝蘇欲晚跟了過去。

再往外走上幾步,一間樓閣躍然而起,夾在兩道中間,其中“咿呀”之聲隱隱傳出,蘇欲晚定睛一看,只見樓閣牌匾上書“滿月月令”四個字,聽來有些耳熟,隨口問道:“這不是三公子提到過的戲樓嗎?”

葉檀費力的從大堆盒子中露出臉來,歪著腦袋笑道:“正是。”

蘇欲晚早知道相國府三公子的心上人是城中一位有名的戲子,喚作“浣彩萱”,不但容貌驚人,還天生一副好嗓,時常一個驚艷的照面博來滿堂喝彩,曾以一曲《浣紗記》名動北國,故此博得了祁苓的心,但懸河公始終不許浣彩萱進門,也讓兩人吃足了苦頭。

蘇欲晚心中一動,微微一側就閃身進了大門半掩的樓閣,只見大堂冷清,只有幾個旦凈末醜在臺上排戲,臺下零星的坐著幾個師傅模樣的人,奇怪道:“這街上熱鬧非凡,怎地這樓中光景淒淒慘慘?”

葉檀道:“前些日子城中權貴全來此處觀賞名曲,整個戲班頗為辛苦,班主便決定閉了門休整幾天。”

“休整的日子還得排戲,他們賺錢也不容易。”

“是啊,莫看這樓閣名氣大,前年浣姑娘和三公子的事情傳到相爺耳中的時候,相爺一怒之下險些抄了這戲班,城中眾官聯名上書才保了下來。”

蘇欲晚瞥了他一眼:“你在背後這樣議論相爺,真的好麽?”

葉檀嘿嘿一笑。

蘇欲晚將這大堂打量一番,往右側靠了幾步,猜測裏面就是戲班中的人衣食住行的地方,果不其然聽見後院中有交談隱約傳來,蘇欲晚耳尖,一下子就辨別出是祁苓的聲音。

“萱兒,我的好萱兒,你可別再惱我了,我這不是來向你賠罪了嗎。”祁苓輕聲哄著。

另外有個女子冷冷道:“彩萱何德何能,膽敢惱三公子,公子還是別這般喚我。”聲音有種說不出來的銷魂,果然天生一副好嗓。

祁苓輕輕的嘆了口氣:“那日我剛剛受了爹的訓斥,再加上蘇家的九小姐來了府上,實在脫不開身。”

“三公子日理萬機,哪有空搭理我們這小小戲子。”

“萱兒,萱兒……別這樣說好嗎?”

旋即低語一陣,聲音也變得模糊起來,好一會兒才聽浣彩萱嗚咽道:“你還記得《浣紗記》嗎?那年公子初見我時,我便在這臺上演這出戲,一個水袖沒打好,公子在臺下喝倒彩,當時彩萱如何心情,想必公子是知道的。”

“是是,我都記得。”

“相爺身份尊貴,看不起我們這樣的賤民也是應當…….”

“你這是哪裏話,我爹也是草民出生,白手起家,一步步的才登上了相位,哪裏會看不起你們!只是我家兩位哥哥都不大懂事,爹對我有所期盼,才要求苛刻了些。”

“公子若是全心全意的對彩萱,彩萱等上幾年也無妨,只是年紀越大,珠老玉黃,只怕公子也就瞧不上彩萱了。何況城中晏尚書家的晏鈴兒小姐天生麗質,知書達理,相爺早就說過要將其許配給公子,到時候彩萱就真的如同戲中人一樣,淒淒慘慘,一生只是演給自己看而已…….”說到最後聲音哽咽,已然說不下去。

祁苓心中難過,低聲哄著她。

葉檀見蘇欲晚靠在欄桿上,側耳聽著後院的聲音,不由得笑道:“九爺怎地像做賊一般?”

蘇欲晚將食指放在唇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,只見祁苓從後院走了出來,臉上兀自掛著悲切的神情,看到蘇欲晚楞了楞,緩緩的平覆了表情,作揖道:“見過九小姐。”

蘇欲晚吟詠道:“一尺深紅蒙曲塵,天生舊物不如新…….”

祁苓不自覺就接了下句:“合歡核桃終堪恨,裏許元來有別人。”他接著接著目光就有些癡了,終了重重嘆息一聲:“我知道九小姐是勸我珍惜眼前人,但其中難處不是一兩句話就說得清楚的,總之承了九小姐的話,三兒會回去好好想想的,就此別過吧。”

道罷,拱手道別。

蘇欲晚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搖了搖頭。

葉檀見她搖頭,就知道她動了心思,微笑道;“若是三公子肯求九爺,那境況就非同一般了。”

蘇欲晚也笑了:“是啊,他若是求我,又有什麽難以實現的呢,可惜他對我始終無法坦誠相向,如此一來,結果如何我也難以預料了。”

葉檀細細思索著她話中隱約含著的深意,驚覺字字殺機,擡頭正欲開口,蘇欲晚卻已經歡歡喜喜的坐到大廳的臺子下面,津津有味的欣賞起臺上預演來了…….葉檀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,但願這只是自己錯覺才好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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